来历:快刀三侠
作者:姚家怡
题图来自:unsplash
2020年12月29日,广东东莞市东城区桑园工业区,侯国安摸着墙面,一字一顿地念着:“万士达液晶显现器有限公司。”公司姓名本来是几个贴在墙面上的蓝色大字,现在被摘掉了。透过遗留在白色瓷砖墙面上的锈迹,侯国安把它们辨认了出来。
接着,他撤退几步,拿出手机,对着“空荡荡”的墙拍了起来。他判别,再过段时刻,这些痕迹或许也看不见了。
▲侯国安站在他早年作业过的工厂前,这家工厂现已分拆租借,本来厂门的姓名也被拆下
两年半前,侯国安在相同的方位拍下了万士达工厂的视频。尔后,他逐步成为了一个专拍东莞工厂短视频的播主,并为此在抖音上开设了一个频道,命名为“主拍东莞打工日子~野外直播看东莞”,用来记载城市活动打工和日子故事。到现在,他的抖音频道发布过785条短视频,重视量超越25万人。
这些短视频一般控制在10秒内——长了的话,从“引荐”进来的人没看完就划过了。“完看率”低,渠道就不会引荐,这是他悟出的阅历。近期更新的视频首要有两类,一类是拍工厂厂房,另一类是打工者寻人。一些播放量达20万,谈论有好几百条的工厂视频,仅仅用镜头在工厂门口从左到右摇了一遍,再配上二三十字的说明。
这些十秒钟的厂房视频好像暗码,只需曾在东莞营生的外来工,才干同享其间的含义。
01
成为播主
侯国安自身也是外来工,广西百色市隆林县人。
他家的村子接近贵州,是山区,用他自己的话说,那是贫穷县里的贫穷村。初中还没结业,侯国安停学,起先在家园的沙石场作业。2011年,他到了广东,成了车间装配工。说着,他演示起做零配件的动作——耸着肩,两手像螃蟹钳子相同举起,来回地把零件放入、取出,一天能做一万个配件。
侯国安个头不高,脸晒得很黑,脑门和眼角也长出了好些皱纹,出生于1990年的他常被朋友笑称像70后。比较一年前,他胖了不少,脸变圆了,还有了双下巴。侯国安说这是虚胖,并且是玩抖音后,常常熬夜的效果。
早在几年前,就有工友约请侯国安一同录短视频,他觉得那不是“正经事”,回绝了。2018年,他觉得自己该干“正经事”时,又想到了短视频——他方案录普法视频,讲讲劳作权益相关的法令知识。这之前,他的左手手指在作业时被机器压去一小块肉。他自学法令,追回了一些社保金,后来又到公益安排做志愿者,协助其他工人。
但普法视频并不讨喜,每条都只需二十多人观看。此刻,刚好侯国安的一个朋友也在拍短视频,偶尔拍得的东莞南城轿车站视频反应很好。所以,两人结伴去拍老车站。
“在这儿,把我的女朋友送走了”“便是在这对面的店里上圈套了”,谈论区里,网友讲起了他们有关车站的回想。“有从这儿(车站)进入这个城市,有从这儿脱离,所以(视频)拍了宣布来之后,底下的谈论特别多讲他怎样来或许怎样走的。”侯国安告知全现在。
▲侯国安在轿车站前拍照的视频。截图自其抖音
被视频招引的,多是现已脱离东莞的外来工,比方湖南人王永根。他直言对东莞形象不算好,但看到长安车站的视频时,心里“颤抖了一下”——那是他在东莞搭车必经的站点,也在那送过心仪的女同学。两年前,王永根重视到侯国安的频道,看到一个工业园区的视频,正好与他在东莞作业时的住处很近。接着,他一口气刷完了整个频道的一百多条短视频。
在王永根看来,没有在这个城市的阅历,了解不了这些短视频的含义。
侯国安注意到,车站视频之所以遭到重视,是由于它勾起了外来工的回想。不过,车站数量有限,不或许一向拍车站,他所以想到,好像拍旧工厂也可行,究竟许多人在工厂上过班。
侯国安的工厂视频中,第一条拍的是万士达工厂,它自1995年开端运营,顶峰时有上万名职工,首要出产显现屏。在iPhone4的年代,它仍是苹果公司首要的代工厂,但是代工技能没能跟上后续几代手机的开展,接连三年亏本,终究在2014年12月罢工停产。至今,厂房邻近的公交站仍以“万士达”命名。
2015年,侯国安到东莞打工的第一站,便是万士达周围的玩具厂,而他住在紧邻的城中村。
彼时刚刚关停的万士达厂房,并无大改动,仅仅再无工人进出。厂门对面那排用铁皮搭成的商铺,关门的越来越多,最终整排商铺都被铲走。
“从它慢慢地没有人去打理,到生锈,周边的草越长越高,怎样说呢,仍是有一些感触。”三年后的2018年9月,侯国安回到万士达拍短视频时,本来用作装修的绿化带植物现已长到他的胸口。地上正在施工,一堆堆的砖块和泥土把厂房围住,生锈的钢筋成捆地搁在路周围。
这段视频拍得不行明晰,镜头上下颤动,侯国安给它配上了一首汪峰的《芳华》。
侯国安拍的诺基亚手机厂的视频,这是频道里获赞最多的一条视频。图片截图自其抖音
谈论区,有人说到了其他的工厂名,有人向播主探问某某厂还在不在。尔后,“某某厂还在不在”成了侯国安每天要回答的问题,他也循着谈论区留下的厂名,拍下越来越的工厂视频,抖音频道的主题逐步变成“打工日子和旧回想”。
到2018年年末,他的抖音粉丝现已累积到8万人。
02
消失的工厂
“您已违背道路,正在为您从头规划,请承认跋涉方向,向东北方向动身,50米后左转。”这是导航宣布的提示声。
侯国安不习惯用南北来区别方向,他扭动手机,企图搞理解导航指针的方向。他的目的地“全友家具厂”,是一个在地图上现已不存在的工厂。拍工厂视频火了之后,开端有人给侯国安刷礼物做车费,请他去拍早年作业过的厂房。这种邀约一个月大约有两次,车费几十元到百元不等。
这次请他拍照的网友是重庆人,早年在全友家具厂作业。2017年工厂撤离东莞,他也回到了家园。他想让侯国安去拍下工厂的现状,但能供给的头绪只需四条:在南阁工业区里;过了一座桥的左面;保安亭在大门右侧;斜对面有超市。一起,他还在地图上画了一个红圈。
侯国安只能把地图定位到南阁工业区——这个当地间隔他家超越32公里,需求转一次公交车。为节约开支,他平常只搭公交或步行,最远时,他转了四趟公交,一程便花掉四个小时。
正在拍照视频的侯国安
到南阁工业区,他用去两个小时,下车后才发现,工业区太大,下车方位间隔工厂或许的定位还有将近两公里。顺着网友的头绪,侯国安把定位改到了邻近的一座桥,开端往回走,但是桥正在施工,邻近只需一片绿洲和废墟。
12月底的东莞,阳光强烈,正午气温还有25度,施工桥梁的周边不时有尘土扬起。侯国安拿着手机,重复比照网友发来的暗示地图,绕到了另一侧,又走了一阵,总算找到网友口中的超市。
此刻间隔下车,现已过去了一个小时。
照着邻近工厂工人的说法,侯国安总算找到了全友家具厂,它的厂房还在,现由另一家工厂运用。他站在厂房前,双手拿起手机,举到与视野平行处,抿着嘴,上半身转了个半圆——这是侯国安拍视频的“规范姿态”。随后,他又找了两三个方位来拍,全程不过10分钟。
当日另一个托付的拍照点也不顺利。那是一家造纸厂,旧址在东莞厚街镇最昌盛的区域,周围是万达广场和29层高的商务公寓。导航的目的地现已成了一个工地,依据规划,七个月后,这儿将变成商务公寓楼。
侯国安在施工工地外拍照
这种情况侯国安常会遇到。不再运营的工厂消失在地图上,工人的回想也含糊了,他只能靠着一点点头绪凑集。而工厂搬家或封闭后,厂房被撤除也是常有的事,只能抱着“抢救”的心态去拍。公交车路过的一家“工厂”,便是他两三个月前拍过的。现在,它现已被推平,两台挖土机正在作业。
总算拍到一个网友要找的全友家具厂,侯国安松了一口气——收了路费后,他总忧虑拍不到。但他对这天的拍照效果不满意,由于拍得太少了。现在他在一家做工人服务的公益安排打工,每周歇息两天,歇息时刻简直都全用在拍视频上:他需求拍到满意多的视频,好在接下来的一周里连续更新。
03
芳华没了,东莞也没了
这些工厂视频自身没有故事,也简直看不到人。
大都工厂无法进入,侯国安也怕惹麻烦,只会用手机在厂门扫一圈,在厂名或路名处做些特效。它们有的还在运营,有的是日渐生锈的空厂房,还有的正在开工拆迁。
但是,重视侯国安的人却能从视频中看到“故事”。据他估测,粉丝首要会集在80后,他们在2000年前后到东莞,在这儿停留了三四年至十年——那是东莞工业的高光时刻,被称为“国际工厂”;一起也是这些打工者的芳华时刻,他们大多在脱离时还未到25岁。
侯国安觉得,单调的厂房视频就像一个提示,在这儿日子过的人,见到提示就天然想到早年的片段。有时乃至不必拍到详细某家工厂或某条大街,只需呈现了像“厚街”这种地名,就满意了。
这些“故事”都弥补在谈论区里:暂住证、介绍费、公共电话、电台节目、溜冰场等等都成了外来工怀旧的关键词,他们还总会在谈论区里找到早年的工友。
“看到那条路,厂房一排一排,就想当年自己在那个当地,一幕幕悉数都给涌出来......视频最多就十几二十秒,我感觉在东莞的阅历,是在家里一辈子都阅历不到的。”河南网友柠希是侯国安抖音视频的重视者。她到东莞时只需16岁,起先在工厂里打过工,后来在网吧、超市里做收银员。
刘方平也有相似感触。1997年时,他初中肄业到东莞的工厂里干了超越十年,一刷到东莞工厂的短视频,便满脑子都是回想。2002年,刘方平进了一家有名气的大型玩具厂,月薪只需600元,进厂介绍费却要1000元。之后很长一段时刻,他出去玩都要把工牌挂在胸前,“生怕他人不知道你是哪个厂”。
在招工最好的时期,想进大工厂的工人还要付介绍费,但短短几年后,刘方平作业的“大厂”便反了过来——老职工介绍新人进厂能得200元奖金。现在这家工厂现已关门,只剩下空厂房。
2020年年末,在东莞工业区周边的招工告示
据侯国安泄漏,现在年青工人都爱去广州和深圳,由于那儿的工厂能给更高的薪酬。而在东莞,一些2008年前后还有上万工人的厂子,有好些现已关门,或许变成1000人不到的小工厂。跟着阑珊的,还有由工厂衍生的工业——在万士达工厂周围的城中村,房租比五年前低了近百元。至于工人早年爱去的厚街镇赤岭文娱公园,早年里边有溜冰场,周围开了许多美甲店、小吃店,2008年前后,铺租现已高达5000元,现在却冷冷清清,大大都舱位都空着。
东莞市计算局近五年的数据显现,全市的非户籍人口数一向在下降,一起,加工出口量也呈下降趋势。在产值上,东莞早年出名的家具、服装类工业,其产值呈负增长。2019年的计算显现,鞋的出产增长量是负14.8%,家具是负18.3%。数据的改变,与工业转型有关,早在2005年前后,东莞市政府就提出要进行工业晋级和筛选,加大高新技能研制,高耗能和耗劳力的工业则要筛选。2008年时,广东省也提出要把珠三角的低端制造业转移到欠发达区域,“腾笼换鸟”。
旧日密布的工厂,还留存在公交站牌里。TIT厂、河田第二工业区、琪胜鞋厂,这些都是公交站名。两年多的街拍,侯国安也了解了东莞工厂的情况,在公交车上,他对沿途工厂的出产情况如数家珍——前面有个家具厂,里边修建都是欧式的,挺美丽;这个鞋厂是老厂了,许多网友都说在那里做过。这些介绍后边总跟着一句,“现在人少了许多”。
关于工人来说,工厂是封闭仍是外迁并没有差异。他们只介意,它还在不在东莞。
东莞一处现已封闭的工业园
“现已静悄悄了,这是东莞最大的改变。”刘方平2009年脱离东莞后,到了深圳开集装箱卡车,至今还在跑珠三角的货运,他显着感遭到,东莞工厂的出货量在削减。
柠希在2007年脱离东莞后,回老家成婚生子,现在运营着一家饭馆,手下有十几名职工,一向抽不出时刻再回东莞看看。看着侯国安的视频,她觉得手机里的东莞,和她回想中的好像两个国际,“那个时候比较富贵,门庭若市的,现在感觉那儿像一个死城,心里边很难过。”
芳华,是柠希们常常说到的词。在他们看来,那段日子常常加班,文娱匮乏,但是与当下的中年日子比较,那段日子反而是轻松的。
刘方平记住在工厂草坪谈天的日子,买上五毛钱一堆的瓜子、一块五的炒米粉。曾在东莞制衣厂上班的刘少新,之前请过侯国安拍照他作业过的厂房,他说侯播主让他重温芳华过往。那时,工人们的文娱便是听广播电台,人手一台小收音机,放在口袋里听,刘少新至今还记住节目“夜空不孤寂”的主持人名叫胡晓梅。
现在,刘少新在江西老家当上了老板,运营着一家宾馆。他还惦记着找回一个女工友,想知道她的近况,“其时很含糊,也没有故意谈恋爱。横竖在一同,她比较关心我,我也比较关心她。”
2009年,刘少新脱离东莞,不久,女工友也走了,两人就此断了联络。四年前,刘少新开端找对方,向和她同乡的工友探问,还在网上搜她的姓名,他用“神神叨叨”来描绘这个行为。
侯国安抖音发布的“寻人”视频。图片截图自其抖音
在侯国安的抖音频道里,有一部分视频是在“寻人”。
开端,侯国安是回绝发寻人视频的,但看多了网友发来的老相片,他被打动了,“(视频)不仅仅找人,这种老相片很有年代感,也很有留念含义,能够表现一个年代的集体的日子情况。”
他会用视频配上寻人者的老相片、作业年份,有的人连相片都没存,侯国安只能用工厂和街区的画面来配寻人启事。刘方平用自己早年的作业照发过一则寻人,现已找回了28个同期工友,组建了一个微信群。老工友们聊得很投机,“早年的朋友才是真朋友”。
04
活动
“在许多人眼里,工人活动是很遍及的作业。即使做了十多年,工厂一搬家或许封闭,你都得走。但是他在这儿付出了那么多时刻,阅历了许多故事,脱离的那一刻,仍是会有舍不得。”侯国安以为,外来工到城里时,总是带着许多夸姣的梦想,例如想要买个车、当个小老板,仅仅实际不允许,许多人只能一向流浪。比方他自己,辗转在深圳、东莞、回乡之间,一向在活动。
2000年,湖南人罗辉初中结业后到东莞道滘一家玩具厂做喷漆工。在东莞的十年,他在四五个镇的玩具厂作业过,从普工做到了最年青的组长。刚作业的几年,每天要加班至清晨1点左右。但是到2010年时,玩具厂的订单量现已低到不需加班。罗辉辞去职务到了广州的一家汽配厂作业,他脱离不到一年,玩具厂就封闭了。
“其他城市都叫外来工做打工仔、农民工,东莞很早就称这些人做‘新莞人’。”罗辉对东莞爱情很深。这些年,他买了车,有空总会去东莞看看,在抖音上,他也重视了包含侯国安在内的几个东莞播主,常看他们拍的东莞视频。
现已封闭的工业园内,广告栏还残藏着招工告示
假如能够挑选,侯国安仍是更喜爱留在老家。他曾两次返乡务农,却都以失利告终,农产品价格不稳定,且收益菲薄,不足以保持一家四口的日子。关于未来的作业和日子,侯国安也没有详细方案。他和妻子住着月租300元的开间,面积不到20平米。由于“经济不允许”,两个年幼的女儿只能留在老家,好像也没有接到东莞来的或许。
侯国安觉得,这种活动是遍及的,大都人现已习以为常。
可他想把这些记下来。他一向都有“记载”的愿望,开端是用文字。2015年,他把自己打工的故事投稿给一家网站,得到生平第一笔稿酬——300元。接下来的两三年,他都继续在网络论坛发布一些自己和亲人的务工故事,还得过资讯渠道“尖椒部落”的征文竞赛奖,奖状跟着他在不同的租借屋活动。
记载的愿望源自两次逝世。一次是他的舅舅,舅舅本来在修铁路,却上圈套至黑砖窑,很快病逝了;另一次是他的表哥,在云南建水电站时,被飞石击中而死。
一差二错的是,表哥的后事办完后,他和表弟也被亲属带到同一个水电站工地。由于没有满意床位,他和表弟就睡在表哥的床铺上。“咱们一整天面对着打死他的石壁”,侯国安说,一年后,他又像死去的舅舅那样,到山西修铁路。
侯国安意识到,这不是某几个人的阅历,而是整个村子里大都人的阅历。他们无声无息地死掉,生前的故事却无人知晓。
“这种故事,想把它记载下来。”侯国安说。
工厂封闭后,周边的商业区也变得冷清
现在拍的工厂视频并没有满意这个方针。侯国安直言,只拍厂房是很单调的,他更喜爱有日子气息的内容,他试过拍照被斥逐的工人脱离工厂的场景,仅仅作业量太大,没能做成。最近,他和朋友方案着做小剧场式的视频,把收集到的工友故事演出来,例如早年排队打公共电话、上厕所还得挂上离岗证等。
05
走红之后
在街上直播和拍照时,侯国安有时会遇见粉丝。
“你是那个拍东莞打工日子的吗?”一个身穿格子衬衫的人走过来问,随后给他买了一瓶运动饮料,并在工厂门口合照。
“我好黑啊。”粉丝脱离后,侯国安看着相片说。街拍令他“变得更黑”,也令他的账号“变红”。虽然在整个抖音上,一条短视频有几千点赞和十万播放量算不上“火”,但关于拿着800元红米手机拍照,早年只需20多个播放量的侯国安来说,现已是好成绩了。
“早年总想要火,但是火了之后,对实际日子没什么协助。”两年来,他只接到过三条广告,广告费最高的一条来自一家货运公司,1500元发一条广告视频。也有劳务差遣公司想发招工广告,但是侯国安忧虑这些公司不靠谱,回绝了,“总不能坑了工友”。
2017年开端,侯国安没有再回工厂,而是到了一家做工人服务的公益安排上班,到手薪酬只需4000元,比他在工厂上班的妻子还要少1000元,但他喜爱这份作业——这是他外出务工以来,做得最长的一份作业。
“就好像在协助另一个自己。”这份作业让他获得了价值感。而关于自己的抖音频道,他的点评是“还算成功吧”——说完这句话的四小时后,他的抖音粉丝数超越了25万。
侯国安总觉得自己拍的视频“颤动”过多,好几次拍完后,他都低声喃喃,仍是要有个稳定器,但他舍不得花这笔钱。800元的手机还经常内存不足,视频存量一多,便卡得微信都打不开,有时候外拍到一半就内存满了。“直播灯”则是一台手机的手电筒,他把手机夹在架子上,电筒光束照着脸,两小时直播下来,光线射得眼睛酸痛。
侯国安在租借房里做直播
他一向想要一台照相机。每次看到挂着安全绳在洗刷大厦玻璃外墙的工人时,他就有拍照激动,可手机拍出来都是糊的。而假如要买相机,那有必要下很大决计——花掉将近一个月的薪酬。
侯国安间隔相机最近的一次,是朋友为他借来的。那时,侯国安认识了几个患有职业病的工人,他想拍他们的日子。他记住,其间有一个女工人,孩子在老家上学,老公听说身体也欠好,可不管什么时候,她都是笑着的。侯国安好不容易借到了相机,可相机是坏的。至于那个女工,也现已逝世了。
除了拍短视频,侯国安不定期还会在抖音开直播。有时,他能举着手机在野外步行八小时,从大岭山走到石碣,在工业区里转来转去,直播间的另一头,网友热络地让他到周边的某某工厂看看。直播总让侯国安感到为难,他惧怕没人来看,也自觉没什么可扮演的才艺,说话还略有些结巴。这些直播更像是和网友在谈天,谈的不外乎是某间工厂还在不在、还有多少工人。
常驻观众一般只需二三十人,一晚能够收到七千到一万个点赞。从某种程度上说,这是侯国安赚取外拍路费的方法——一次外拍,搭公交、买矿泉水、吃午饭,总得花上近三十元,要是去得远,还得住店,每一笔花费他都克勤克俭着。
“直播1.4小时,挣了10块8毛。”侯国安伸了个懒腰,关上照在脸上的手机电筒。此刻,现已过了晚上10点。